土地上的年輪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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鋤頭柄上還留著手心的余溫,山風(fēng)穿過層層疊疊的云層、和著夏天的陽光掠過新翻的泥土;此時此刻我直起來因為除草墾地而長時間彎著的腰,雙手交疊倚在鋤柄的頂端,眼前是松軟肥沃的黑土地、田壟整整齊齊,山風(fēng)拂過我的臉,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幸福。這一刻,我的身影或與辛勞在田間的祖輩們重疊,跨越了千山萬水,在土地上實現(xiàn)了新的連結(jié)。 --題記 春光正盛,麥田成了沸騰的綠海,承載著我的童年記憶。從自家院落里出門向西,一路上要路過6個人家、數(shù)不清的花椒樹、洋槐樹、香椿樹、木棉樹、柳樹,走到頭有一條很小很小的小河溝,跨過去便是一片麥田。我們村子小,四四方方的村落四周,就是土地,而生活與生存之間,就隔著一條小河溝。但對小孩子來說,都是樂園。我們在放學(xué)后的時間里鉆進麥田,已經(jīng)長到大人小腿位置的小麥們正是捉迷藏的好掩護,偶爾和家里人拌嘴的時候就一個人跑進麥田中間,把周邊的小麥踩倒在地形成天然的地毯,然后便不管不顧地躺下,傍晚的涼風(fēng)吹過臉頰,能看到絢爛的火燒云和螞蟻搬家。等到天再黑些,能看到家家戶戶煙囪里冒出的炊煙,不等大人來找,便會帶著饑腸轆轆的身體自己跑回家。 仲夏清晨,濃霧輕籠在豫中平原,能見度不足50米,爺爺卻堅持下地?!坝暌恢睕]下,地里怕旱得不行了,我得去看看?!彼坌殊熘?,我隱約看見爺爺放下了他的特大號搪瓷碗,用右手抹了一下嘴巴,站起身便走出了門。等我醒過來追出門去的時候,門前的濃霧雖然已經(jīng)消散,但薄霧依舊彌漫著,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,即使我再怎么努力踮腳、睜眼向西望去,也看不到屬于我們家的那片田。后來我無數(shù)次問爺爺,他是怎么能在能見度那么低的情況下準(zhǔn)確地找到自家的地,畢竟農(nóng)村的田地連在一起,中間也沒什么標(biāo)志,再加上分地時家里幾口人的地沒有分在一起,東一分西一厘,甚至有的還不規(guī)則,爺爺只是笑,他說長大你就知道了,咱們自己天天侍弄的地,長出來的東西你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。 暮秋薄霜,玉米須子在朝暾里鍍上金邊,不等秋雨再來,便可以豐收了。我和弟弟坐在拖拉機的車斗里,手上抱著大人們給準(zhǔn)備的零食,一到田里便鉆進用玉米桿搭起來的簡易小棚,一邊吃著零食一邊打量著周邊能玩的新奇玩意。爸爸媽媽喜歡把砍到的玉米桿堆成小堆,等要抱起來的時候就提前喊我們幾個小孩子過去,摞起來的玉米桿是蛐蛐的理想家園,抱起來的一瞬間一個個吃的又肥又圓的蛐蛐便會四處逃竄,我們?nèi)耸忠粋€空的礦泉水瓶,眼疾手快地就去扣,扣住就往瓶子里一塞,能不能給晚上加一個菜,就看這個時候了。 歲末初雪,大地披上素白絨氅,冬小麥正在下面安穩(wěn)地睡著。我攥著父親結(jié)了冰碴的棉手套,在地里堆雪人,凍得通紅的鼻尖貼著麥秸,呼吸呵出的白霧與炊煙交融。爺爺擔(dān)著扁擔(dān)穿過雪原,竹筐里裝著冰碴混著的凍蘿卜。那些在雪地里挖野兔窩的黃昏,腳印被新雪迅速覆蓋,只留下一連串斑駁的爪痕。 只是我離開的農(nóng)村太小,沒有感受過干農(nóng)活的艱辛。只見過祖輩父輩們泥濘的雙腳、滴落的汗水、深深地深深地彎下去的腰。直到這些天施工局組織大家一起耕種辦公區(qū)前的小菜園時,我才讀懂他們休息間隙坐在地頭上吹著小風(fēng)時的愜意,那種踏實、滿足和平靜。 也正是這一刻,我覺得勞動和奮斗的接力棒早已交到了我的手里,我們都在土地上種希望,只是他們種下的是一家人吃飽穿暖的口糧,而我和我的同事們正在種下的,是尚義抽水蓄能電站削峰填谷綠色能源照亮萬戶千家的夢。 當(dāng)土地再用不同色調(diào)的畫筆,在中原厚壤上勾勒出歲月的歌謠。我們也在把手中圖紙上蜿蜒的等高線,流淌進為山河立壩的熱血里。如今站在水電站大壩上,機器的轟鳴竟也似春耕時牛鈴搖晃的節(jié)奏;澆筑大壩混凝土震耳欲聾的攪拌聲里,仍能嗅到盛夏稻田的草腥味;水電站的輸電鐵塔,銀線切割著蒼穹,仿佛連接著故鄉(xiāng)麥田與都市燈火的臍帶;冬日大壩泄洪閘冰棱垂掛的閘門在寒風(fēng)中閃爍寒芒,恰似童年雪地里支楞起的冰凌花,都是土地在冷冽歲月里綻放的堅韌,年年歲歲,歲歲年年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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